[湛江] “胎生”红树林长成海上“绿长城”

　　穿过一排排养殖塘，如误入桃花源般豁然开朗，便来到位于湛江雷州雷高镇的红树林苗圃。正值中午，海水仍在上涨，整齐排开的红树苗只露出半截身子。装营养杯、插苗、起苗，工作人员各司其职，还有人开着改装后的收割机，运着一车红树苗，准备种到不远处的红树林自然保护区里，进行生态修复。

　　这里是雷州半岛最大的红树林种苗基地，占地约800亩，其中100亩由湛江市林业良种繁育场承包管理，700亩归雷州市远兴林业开发有限公司管理，培育大袋、中袋的白骨壤、红海榄、桐花、木榄等不同规格红树苗木500多万株。

　　《广东省林木种苗发展“十四五”规划》显示，全省现有主要红树林种苗生产基地8处，主要分布在湛江、珠海、江门、惠州等地区。从一株小小的胎生苗，到成为“海岸卫士”，红树苗将从基地里出发，走向更广阔的天地。

　　树挂幼苗，练就胎生繁殖秘笈

　　潮汐往复。生长在海边红树林，日复一日经受海浪的拍打，以小小身躯直面大海的汹涌。

　　与陆地上植物不一样的是，红树林成长在独特的潮间带环境中——海水冲刷、低氧、高盐的“逆境”，使红树林练就了胎生这一繁殖秘笈。有的种子使尽十八般武艺，只为传播得越远，而胎生的红树林，却天生“恋家”。

　　植物胎生现象指种子成熟后，不脱离母体，而在母体上直接萌发。红树植物的胎生现象分为显胎生和隐胎生，前者指种子突破种皮和果皮，胚轴伸长形成柱状胎生苗，如红树属、木榄属等，有人将其称为“树挂幼苗”；后者指种子只突破种皮，仍被果实所包裹，如桐花树属、阿吉木属等。

　　学界普遍认为，红树林的胎生现象，是为了适应滨海湿地环境，胚轴在母树上，不断完善自身结构，储藏能量和水分，以便为从母树上跌落至滩涂上做准备。也有学者认为，胎生植物通过就近繁殖，可以扩大群落，占据潮间带生态位，抵御非胎生植物入侵。

　　“红树林也有大小年，有的时候种子多，有的时候少，每年能提供多少种子也不确定。”湛江廉江高桥红树林管理站站长林广旋介绍。

　　高桥红树林保护区是广东省林木采种基地，每年要为市内、市外不少地方提供秋茄、木榄等种苗。十几年前，为了方便采种，工作人员利用废弃的轮胎建起了石礅路，后来扩建成宣教栈道，游客可以穿梭于红树林下方。

　　目前，为落实自然资源部、国家林业和草原局联合印发的《红树林保护修复专项行动计划（2020—2025年）》，加快推进湛江市红树林保护修复工作，湛江市自然资源局委托中国林业科学研究院热带林业研究所编制《湛江市红树林苗木出圃技术指南》《湛江市红树林苗木质量评价技术指南》《湛江市滩涂红树林营造技术指南》等7项指南，其中《红树林苗木出圃技术规程》地方标准正在加快推进中。

　　随采随栽，滩涂地里就地取泥

　　红树林一生与海为邻，种苗基地的选择，自然要先考虑大海的因素。

　　“选址必须要有自然的涨潮落潮，海水的盐度在20‰左右、地质含沙量较低且周围污染少的地址比较合适。红树苗木生活在中盐度海水里，长得最好，高盐度则长得慢；低盐度海水中长大的红树苗，虽然生长较快，但生长环境与造林地环境差异较大，会影响造林成活率。”湛江市林业良种繁育场场长周保彪介绍。

　　红树林种苗基地里主要种植白骨壤、红海榄、桐花、木榄等七八个品种——这些千百年来根植于湛江大地上的乡土树种，能更好地适应半岛的环境。

　　不同的树种，花期不一样，果实、胚轴形状也不一样，如秋茄在三四月采摘、白骨壤则在七八月采摘。白骨壤的果实宛如椭圆的豆子，而红海榄则拥有又长又尖的胚轴。人们常说的红树林“种子”，其实是红树林“胎生繁殖体”。

　　“在自然环境中，成熟‘种子’脱离母树掉落后，倘若遇到潮水低位，往往扎根原地生长；若是遇到涨潮，则随着潮水漂流，在条件适宜情况下落地生根，长大成新的植体。”周保彪说，正因如此，红树“种子”的生命力也较为顽强，有时他们到海南等地购买“种子”后，在运输过程中亦不需要特别保护，但“种子”不易长期保存，因此大多是随采随栽。

　　“红树林采完种后，最好在采完后三天内种下，如果环境好，保障通风透气，不出现堆沤发热，五六天‘种子’的发芽率也能达到70%—80%。”周保彪说道。

　　在人工培育情况下，工作人员首先对红树“种子”进行处理，用杀菌、杀虫药剂将其浸泡1—2个小时，然后进行适当催芽，待到“种子”露白后，再将其点播在从基地就地取泥的营养杯里。

　　在种植过程中，这些幼小的红树苗需要精心管护。远兴林业开发有限公司负责人何伟杰介绍，去年9月，由于太阳猛、温度高，他们便把白骨壤“种子”放进大棚里培育一段时间，等长到十几厘米后，再移植到海滩涂上的泥杯里。在红树苗木培育的早期，也要适当用淡水喷灌，这样能保障苗木成活率和苗相整齐。种苗基地里一年生苗，个子能长到50-70厘米。

　　育苗炼苗，人工控制潮涨潮落

　　“潮汐受到月球影响，基地这一带每月有两个大潮，每天有两个潮汐，每天潮水浸泡的时间都不一样，平均浸泡在水里的时间应该有四五个小时。”周保彪说道。红树苗要长得好，关键要控制海水，工作人员也时不时要掏出手机，关注潮位预测和走势。

　　为了能够人工控制海水水位及红树苗木浸泡时间，为苗木营造更好的生长环境、方便基地生产管理，基地投资建设了两个大水闸。

　　如何判断需要进水还是放水？周保彪自有一套：“我们根据苗龄及树种的生物特性来进行水位控制，泡的时间太长了，就放水；营养杯的海泥晒得发白发硬，则进水。有时候想让它们的生命力更顽强一点，就让小苗多晒晒太阳。”

　　由于大面积种植、密度大，在生长的过程中，红树苗容易遇上病虫害，常见的虫害包括广州小斑螟、毛鄂小卷蛾等，如果防治不及时可能导致苗木大面积成灾，造成重大损失。

　　如今正值雨季，也是红树苗最容易生病的时期。每隔一两天，工人便会巡视一次，查看叶片上是否有虫孔和成虫数量，及时扑杀，并做好虫害预测预报。

　　“我们有无人机喷药，也有人工喷药。相比人工喷药，飞机的压力没那么大，穿透力也不一样，所以飞机适用于幼苗喷药，苗木比较茂盛的时候，飞机喷药效果就比较差。”何伟杰表示。

　　除了病虫害，红树苗的天敌还有台风。2010年，何伟杰曾尝试种植过红树苗，后来遇上台风，树苗全部被吹倒，何伟杰也一度放弃了红树苗种植，直到2019年才再次来到雷高镇，开辟了一片种苗基地。这一次，何伟杰给基地外围的堤坝进行加固增高，以防台风来袭。

　　目前，种苗基地里的红树苗主要供应湛江地区。“种植什么样规格的红树苗，与造林的立地条件有密切关系。潮间带水位太低的话，则要种植大苗才容易活；如果造林地带没有大风大浪、地势较高，种植小苗也容易存活。”周保彪说。种植后，对红树苗的管护也要跟上，如清除海草、病虫害防治等。

　　等到扎根海湾后，红树林防风消浪、护卫一方的一生，才算真正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