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5年巡山路相当于 绕地球走了3圈

　　温捷远夫妻二人正在巡山。张炳锋 摄

　　温捷远又进山了，这条山路他走了35年。

　　他是五华县龙村镇先河村的一名护林员，每天天亮起身巡山，一天来回走十多里山路，一趟又一趟来回于幽深的山峦峡谷，35年的巡山路相当于绕着地球走了3圈。

　　29岁的温捷远第一次踏进深山，亲手种下一棵棵小树苗，如今身后的大山早已成为茫茫林海、巍巍山林。守着一方树林，一守就是一辈子，温捷远便是这样的人，但还好，他不是孤独的守望人，在他的身后，还有他的妻子温运芳。

　　“一大把年纪了，改行也不知道做什么，还是护林适合我们。”温捷远说完望了望身旁的妻子，两人相视而笑。笑容的背后，是不为人知的艰辛，巡山护林并不是说走一趟那么简单：在没有路的深山里，有陡坡山沟、毒蛇猛兽，还要防火防盗……每一次穿行，都像一场未知的探险。

　　以山为家 为了护林把房子安在山脚

　　天蒙蒙亮，沉寂的大山渐渐苏醒，迎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走进大山深处，温捷远开始了一天的森林巡护工作。

　　只见温捷远把裤脚紧紧地扎进迷彩鞋里，戴上安全帽，攥着一根火把出门了。前两天刚换的迷彩鞋，不一会就沾满了泥土，走进山里，便是一阵阵踩踏树叶发出的沙沙响声。

　　“这套护林服和鞋子，都是前两天才换的，还很新呢！之前的都太破旧了，缝缝补补好多次，实在穿不了，我才去申请了一套新的。”温捷远拍了拍肩膀上的落叶、摸了摸衣服说。

　　聊起护林的事，温捷远并不想太多提及，他总是说：“分内的事，不值一提。”而这件事，温捷远一干就是35年。

　　1984年，29岁的温捷远与村里的其他年轻人不同，他们纷纷想往大城市发展，而温捷远偏偏往山里跑，还是深山老林。更疯狂的是，他直接把家安在了山脚下。

　　从五华县城驱车前往温捷远的家，最快也需要两个半小时，这一路可以用“山路十八弯”来形容，汽车最终停在了村口。笔者一行人下车后，看到植被繁茂、树林荫翳，空气更是清新怡人。村干部告诉大家，接下来的路汽车驶不进去，只能步行。

　　步行5分钟后，终于见到了温捷远的住房，比想象中简陋。一座黄色泥砖砌成的瓦平房，一踏进屋内，就被一面墙所吸引：荣获全国青少年绿化祖国突击手、造林绿化先进个人、模范家庭等近30张奖状，琳琅满目的奖状大部分已经泛黄。这些奖状，讲述着他大半生的故事。

　　“别看了，这都是过去的事，来来来，大家过来喝茶。”温捷远谈起过去的荣誉只是摆了摆手，在笔者的坚持下，他终于把自己和这座山的故事娓娓道来。

　　当年温捷远响应政府号召，积极投身生态防护林的建设。为了方便，他就把房子建在山脚下，本想着以后有机会就搬出去，没想到一辈子就待在这里了。

　　“那年来的时候，山都是光秃秃的，护林得有树啊，所以一开始我们就是不停地种树。”温捷远说，作为管理者，他自己也带头种树，当时号召了有近80户村民在这片山种树，差不多花了10年的时间，整个山头才郁郁葱葱。

　　以山为家，朝出暮归，深山的孤独非常人能忍受。当年同来的十几个护林人，几年后都陆陆续续离开了，只剩下温捷远。“树要种，林也要护，我要是也走了，这片林子可怎么办，没人管可不行。”他说。

　　视林如命 摔伤脚继续巡山从未间断

　　每天天亮，伴着鸡鸣鸟叫，温捷远就带上防护工具开始巡山。“每天都去巡山，遇到恶劣天气，就不走那么远，但还是要上山看看，我才放心。”温捷远说，他管护着7000多亩的森林，得三四天才能走完一遍。

　　每天上午、下午各走五六公里，巡护过程中，要做到“眼观六路，耳听八方”，要看是否有火情、是否有人的足迹、是否有砍树的声音，一旦发现要及时制止。

　　2004年，一场山火从临县烧起，温捷远管护的山没能幸免，7000多亩山林毁于一炬，化为灰烬。“这场火，记忆深刻啊。虽然是从隔壁山烧过来的，但这些亲手种下的树全没了……”温捷远说到这里，突然沉默了。

　　树没了，再种；钱不够，就借。凭着一股劲，温捷远重新买树苗，几乎把全部家产花在了这片大山，还欠下了一笔债。“重头开始不难，难的是心里的那份勇气和坚持。”温捷远说，那场燃起的山火让他记住了一辈子，也让护林成了他的执念。时至今日，他管护的山林从未发生过山火。

　　又一个十年，因失火后补种补栽的林地重新披上了绿装，焕发出勃勃生机。

　　人生有多少个十年？温捷远说，坚持护林，是为了一个承诺。原来，当年号召的近80户村民，让他们在这片山种树，是签过协议的，合同中清楚写着50年。“这还差20多年了，我可得坚持下去，说到做到。”

　　正是有这种山里人的淳朴品质，温捷远成了村民们心目中的“大山守护神”。巡山时遇到住在半山腰的村民，都会招呼他进去喝杯水，到了饭点便叫他吃个便饭。“有时候走过了山头，来不及回家吃，就去隔壁村村民家蹭一顿。”温捷远说。

　　巡山途中，与他相伴的，除了郁郁葱葱的大山，还有未知的危险。高山密林，人迹罕至，被马蜂蜇、被毒蛇咬、被野兽威胁……这些随时都会发生。

　　2014年的一天，因为天太黑，温捷远回家的路上不慎摔倒，左脚被树枝划了好大一个口子，鲜血直流，身上也多处擦伤。然而，他没有住院，只是贴了几块膏药，隔天早上依旧准时起床出门巡山。

　　“不疼吗？腿摔伤了您怎么巡山？”

　　“当时年轻，疼都能忍着，再说了，腿伤了，我不还有手吗？骑个摩托车就行了。”温捷远毫不在意地回答。这35年的护林工作，他一天都没有缺席。

　　在他看来，遇到蛇虫都是平常事。温捷远回忆道，他曾遇到过3米长的蟒蛇，当时他慢慢往后退，声东击西往反方向扔石头。他告诉笔者，每走一段路，都要发出几阵响声，这样可以震慑周边的野生动物。对于他来说，“打草惊蛇”成为了一种保护自己的方法。

　　林间眷侣 因种树相遇结伴护山一辈子

　　当温捷远打算带领笔者一行人前往大山走一走时，一直坐在他身旁的妻子温运芳开始准备护林服、头盔，自己也换上了迷彩鞋。

　　“她是‘编外护林员’。”温捷远笑着说，他和妻子是当年种树的时候认识的，温运芳看到温捷远吃苦耐劳，日夜都在种树，加上两人都对大山有感情，情投意合便走到了一起。

　　温运芳在温捷远的影响下，也跟着他上山护林，日子久了，自己也学会了一点本事。

　　“哎呦，哪止一点本事，她可是连续两年得过省里的‘造林女能手’称号。”温捷远指了指墙上的奖状。温运芳不好意思地摇摇头，“别听他乱说，我就是被他‘骗’了，过上苦日子，一辈子待山里了。”回首过去，温运芳开玩笑地说，但心里却十分心疼温捷远。

　　为了帮温捷远分担工作量，温运芳自己一人在山里小范围内护林，帮助温捷远修树。“大树长得太大，就会影响小树苗的生长，所以要把大树多余的枝干砍掉，这可是体力活。”温捷远说，温运芳常常一个人抡起镰刀，往山里走去，中午时分就回到家做好午饭等他回来。就这样，两人成了村里人赞誉的神仙眷侣。

　　一座山、一瓦房、两个人，从始至终，温运芳都站在温捷远的身后，默默支持他，不仅是贤内助，还是“女能手”。但一开始他们的子女并不理解，早些年就打算接他们出去城里住，夫妻二人毫不犹豫地拒绝了。

　　“子女的心意我们明白，但我们一把年纪了，改行也不知道做什么，劳动了大半辈子，闲下来肯定出问题的。”温捷远说，他早就到了退休年龄，因为经验丰富，退休后又被返聘回来。

　　温捷远拿出了手机，他介绍，现在社会发展快，巡山没有以前那么辛苦，每个山头的护林员形成了一个网络，通过手机互相联络，更加快捷、方便地掌握情况。“子女已经慢慢理解我们的职责，就是每个月话费要200多块。”

　　前不久，梅州成功创建“国家级森林城市”，这个荣誉也有温捷远的一份功劳。“听到这个消息很开心，都说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，我们一定要守护好绿色家园，擦亮梅州好生态这张名片。”温捷远说。

　　夜幕降临，四处安静得只能听到树叶被风吹得簌簌作响，郁郁山林中亮起了灯光……